第一次见到幽默大师的时候,我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本人。他和他的头像完全不同。他的头一点也不秃,长长的头发好似浸了油一般,几乎能当镜子用。细长的胡须垂下来,像极了电影里的傅满洲。黑瘦的身躯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散架。
大师看出来了我很诧异,只是笑了笑,没说什么。大部分的时间在现实生活中他都不怎么说话,完全不像在红迪上谈笑风生的样子。我给了他一个汉堡,他先是拒绝了一下,然后就抓起来狼吞虎咽地啃了个精光。
“不如乌普萨拉的Max Burger好吃。”他用袖子抹了抹嘴说道。
“你去过北欧?”我问。
“哦,抖音上刷到过,那里的沙滩很漂亮。”他对我笑了笑,目光忽然涣散了,像是在看海边冲浪的人们。
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。他说以前在深圳,工作一天就能支撑自己在红迪冲浪三天,习近平如何摧毁了中国经济,东北人广东人有多么坏,好像回到了在红迪冲浪的风采。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,低头嗤嗤地笑。
我问他愿不愿意去我二舅的厂里上班,他露出了一点窘迫的神情,摆了摆手,说他身份证被河南人偷走了。我不忍心追问,就告诉他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。他点了点头,笑了笑,眼睛又开始不对焦了。
天晚了。临走的时候我用微信给他转了200块的红包,他乐滋滋的,充了个VPN会员。我问他为什么不买个便宜的,他说便宜的不安全,有个朋友去年被黑皮抓去审问,至今没回来。我叮嘱他多买点东西吃,少去人少的地方,他没回我,只是抱着屏幕碎成几块的手机嘿嘿地乐。
上周我在微信上问他过得怎么样,他没回复。我去那个天桥底下找他,街友们说警察周三把他铐走了。我看了看他的床铺,枕头上的油光还亮着。
他依然向往着北欧,依然向往着乌普萨拉的沙与浪。但我至今都没有告诉他,乌普萨拉是没有海的。